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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故一

 人阅读 | 作者lilintao | 时间:2023-11-19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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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的心中已经很久没有过花开花落。

这些日子,我身体已经越来越差,将军给我请了大夫,听侍女阿怜说,那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

将军恐怕是觉得亏欠于我。

其实他哪里亏欠了我,不过是没了爱情。

我认识将军的时候,方才二八年华,那时青春稚嫩,不经世事。其实现在我也不过二十有一,却总说自己老了。大概是看得事情多了,心中荒芜起来,便再也年轻不了。

我姓宋,单名一个念字。家里是关中的马帮,那时爹爹总说我性子野,仗着年轻,天南海北都能骑马去闯。

那时候母亲倒是不怎么喜欢我天高地广的跑,大约是她年轻的时候跟着父亲走的狠了,于是总盼望着我嫁给一个老实人家,踏踏实实,又安安心心。

我现在常想,要是重来一回,我会不会听着母亲的话,安安分分呆在家里,免得活成一匹野马。

当时我骑着马儿,从关中一路北上,走到了燕京。

燕京的确是个好地方,我走在燕京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繁华昌盛。我第一次遇见将军的地方,就在那里。

那时我尚不知道他的身份,当时情况危急,一匹脱缰的胭脂马突然从角落冲到街上,撞倒了无数街贩,眼看着扬起的蹄子就要落在街心少年的身上。

那少年生的十分英挺,站在街心有如一棵笔直的松,但却似吓傻了一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当时心中讶然,立即翻身上马安抚了马儿。

这少年就是将军,其实现在想来,他站在街心只怕就是为了拦住那匹马,压根就用不着我当时多此一举的出手。

不过那时候,他站在马下朝我笑,那笑就像一池水,在他年轻的脸上荡漾开来,我不禁有些老脸发烫。

“姑娘马术不错?”他道。

“一般一般,天下第三。”我摸着额角道。

他一愣,然后笑的十分开怀的样子道:“那想必第一第二就是上头两位尊亲,若有机会,在下定要前去拜访!”

索性也没多大事儿,我正准备转身告辞,却听他又道:“在下言煦,未请教姑娘名讳?”

我有点想笑,在大街上问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名字,实在是一件很轻浮的事,但是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笑容又十分的诚恳,我就笑不出来了。索性江湖儿女,不会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于是我点点头道:“我姓宋,我叫宋念。”

他又高声道:“若有机会,在下定会前去拜访令尊!”

彼时,我并不将这句话当回事,两个人萍水相逢泛泛之交,着实很难让人生出期待来。

可是后来,他果然来了——带着媒人和聘礼。

那时已近年关,我早已经回到关中。

侍女走过来道:“小姐,听说今年有有人递了帖子,说要过来拜访呢。”

我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每年不是都有很多呢么?”

“可是奴婢听说啊,今天要来的那位,可是一个将军呢。”小侍女天真无邪道。

我奇道:“我可没听说过爹爹还有官场上的朋友……这样,你去看看,有什么事回来告诉我。”

侍女领命而去。

真好奇啊,宋家是马帮,算是有些商贾性质,这自古以来官商都互相看不对付,那么他们找过来是要干什么?真好奇啊,我这样想。

不一会儿,小侍女急吼吼的赶回来,慌张道:“小姐小姐,不好了,那位将军是要来向你提亲的,而且帮主好像很满意他,一直在笑呢!”

“噫……”我大感头痛,问道:“你可打听到他的名字?”

侍女道:“奴婢听说,那位将军姓言。”

我咬牙道:“走,跟我去见见那位言将军,说不准儿,他可是你们日后的姑爷呢。”

走在路上,我问道:“你没看见你们未来的姑爷样貌如何?”

侍女来了精神,欢欢喜喜道:“可俊俏啦,奴婢远远瞧了一眼,当真是惊为天人呢!”

我不禁有些郁闷,我心目中的将军,不是一个熊腰虎背,威武异常的模样,至少也应该是一个传统的北方汉子,五大三粗的那种,怎么会俊俏呢?我心里一惊,莫不会是像那些富贵人家软面团似的贵公子吧?

我连忙道:“你可看清楚了,当真是俊俏?”

侍女嗔怪似的道:“真的十分俊俏呢,奴婢怎么会骗小姐。小姐若将来真的嫁了过去,定然是要享福的。”

我更惶恐了,这个傻瓜丫头!

“宋小姐,宋念小姐——”

我正胡思乱想着,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我,左右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奇道:“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叫我,你是不是也听到有人在叫我?”

傻瓜侍女道:“奴婢没有听到呢,是不是小姐你听岔道了?”

“是吗?”我正感到十分奇怪,转头一看,却见后方隐隐约约奔过来一个人影,边跑边喊道:“宋姑娘,宋念姑娘,前方留步啊——”

我的侍女果然是个傻瓜!

待那人走到近前来,我才发现,那人竟是三个多月前,我在燕京有过一面之缘的言煦。

言煦今日穿一件黑色锦纹长袍,上束墨绿色的腰带,丝毫不见臃肿,倒显得腰细腿长。我暗暗在心底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他整整衣襟,微笑道:“宋念姑娘,又见面了。”

我奇道:“这都到年跟了,你怎么过来了?”

他笑眯了眼,道:“我早说过要来拜访伯父伯母的。”

这话一出来,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言煦言煦言将军……我讶然道:“你就是那个将军?”

言煦一愣,然后耳朵尖猛的变得通红,他低下头,闷声道:“你该知道我向你父亲提亲的事了?”

我暗地里翻个大白眼,这个场面搞得我很紧张啊!

我干咳两声道:“呃,我不是很明白,你怎么会有这么个想法……毕竟……”

他眨眨眼,羞涩道:“那日一别后,我总觉得自己不大对劲,脑中尽是些你翻身上马时的场景,想起来真是十二分的英勇,阿念,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什么?我怎想都觉得“英勇”这个词用不太好!

他似乎有些懊恼,又开口道:“阿念,你父亲很满意我,可是你娘亲似乎是有些不高兴,我是有哪里做得不对吗?阿念,我很想与你在一起。有人对我说,我只见了你一面就对你念念不忘,这叫一见钟情,可是我想的是与你长长久久。阿念,你娘亲只对我说,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所以,你的意思呢?”

唉,我只是觉得啊,这个小将军自说自话的功夫很有一套。说着说着,就让人心里高兴,说着说着,就让人忍不住微笑。

我乐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终身大事,还是要听父母的意见。”

他埋下头,长长的沉默着,半晌,他才道:“阿念,不管你娘亲会不会同意,我以后都会对你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只对你好!”

我道:“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更加紧张了,说道:“阿念,我很想问你,我刚一来就想问你了,阿念,我向你的父母提了亲,你……你愿意吗?”

我笑道:“愿意啊。”

时隔这么多年,我依然牢牢记得他那时有些结巴的语句,有些害羞的神态。当时看见他紧张我只想笑,现在看见他紧张我却只能想到流泪。

我时常会想,那时候向我求亲的那个少年他怎么不见了,他怎么就不见了呢?是不是我撒着娇他就会出现了,是不是我流了泪他就会回来了?

他走后,侍女问我:“小姐啊,言将军以后是不是就真的是姑爷啦?”

我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侍女咯咯笑道,“他对小姐真真是喜欢到了骨子里了呢!”

后来,我与他的亲事果然定了下来,我心中竟十分的雀跃。

爹爹乐呵呵地说道:“阿念啊,这下嫁过去了可莫要野着性子乱来,莫要让别人把你当个孩子似的照顾,要学会长大啊!”

母亲却十分忧心,她看着我温柔道:“阿念,娘亲只盼望着你能无拘无束,一生快活。”

第二章

婚礼定在年后三月,那时已近初春,父亲为了方便,在燕京置了宅子。

那一日,我穿了火红的嫁衣,安安心心的等他来接我。

门外鞭炮震天作响,我心中却十分的安宁,一会儿,我的丈夫就要过来迎娶我,他会与我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一会儿,在迎亲的唢呐中,言煦牵了那日我拦下的那匹胭脂马朝我笑。

我乐道:“你怎么把它也给弄来了?”

他低声道:“今天我要迎娶我美丽的小娘子,这个可是定情信物呢?”

我道:“你要骑着它来娶我?”

他笑道:“怎么会,我的娘子自然是要和我共乘一骑了!”

我有点兴奋,道:“我不用坐轿子吗?可是我穿的是裙子啊,这不太好吧?”

他眉眼弯弯,笑得十分欢畅,道:“这有何难,为夫抱你就是了!”

这亲成的十分和美。

夜里,我问言煦:“你只会对我好?”

他挑眉道:“为夫乃是这天下的兵马大将军,自然说话算话!”

我笑道:“那你要是说话不作数怎么办?”

他思忖道:“这个要我说我也说不出个什么一二来……噫,不如这样,到时候怎么安排为夫,自由娘子来定夺,不过,怕是你不会再有这么个机会了。”

我乐道:“那可说不准,保不得有哪一天我看见你对别人家小娘子图谋不轨,那到时候,我可就要替天行道!”

他苦兮兮道:“我的好娘子,这洞房花烛之时亏得你有如此‘雅兴’来谈论这些,不如赶紧抓紧时间生个大胖小子,将来子承父业,你我好享天伦之乐呀。”

他吻上我的额头。

一片朦胧之中,我只记得我捏着他的发梢,道:“你可要牢牢记得,今夜我成了你的妻,你要对我很好……”

他低声应下。

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刚成婚的时候觉得还好,可这时间稍微一久,我又总是怀念以前骑马远行时的日子。

一日夜里,我问言煦,燕京城外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打算明日出城走走,言煦听了,沉默了许久,低声道:“是我疏忽了,你先睡吧,咱明日里再说。”

第二日清晨,我早早起床,却听得门外有马蹄踩过时清脆的声响,出门一看,言煦正踩了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微笑着望向我。

我奇道:“你也要出门?”

言煦笑道:“娘子先去洗漱吧!”

到我收拾完毕,他已经牵了我的那匹胭脂马在门外等我。

言煦道:“娘子已经收拾好了?”

我道:“你这是要陪我出去?不用这么麻烦了。”

言煦道:“那怎么行,我可不放心我身娇力弱的小娘子一个人出远门。”

我道:“我没说要出远门啊,就在城外玩玩 ,我快马加鞭,赶傍晚就回来了!”

“娘子可莫要拒绝为夫,”言煦认真道:“娘子赏个脸 ,陪为夫出去游玩几日?”

我讷讷道:“好。”

然后我便和言煦一路南下。

有时候,他会在街边的小贩处买一朵珠花,别在我的鬓边,就像最简单的爱情那样。

有时候,他会带我在山间纵马狂奔,高声叫着喊着,就像我曾经向往的自由。

有时候,在月光明亮的夜晚,他会领着我在山下的林子间打一只野鹿,架起篝火来烤,味道不错,但我会指着他被烟熏黑的脸哈哈大笑。然后言煦猛的一把抓住我,趁我没注意,快速在我脸上蹭几下,看着我气呼呼的脸笑得更加畅快。

有时候,在星光灿烂的夜晚,他会拉着我在草地上看星星,还会时不时的冒出一些缠绵的、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情话。比如,阿念,你真美丽,你比这天上的星星还要美丽。再比如,阿念,我最疼你,我只疼你!

有时候,当气氛正好,他吻着我的眼角,还会来上一首情诗:“尔如明月,思之念之;不得明月,惘之待之;尔若灿星,望之慕之;不得灿星,悲之黯之。”

回回我耳朵上听了很是受用,但总是装作一副怀疑的模样,揪着他的头发问道:“哪里习之?”

他便嘿嘿一笑,得意道:“为夫才高八斗,自习之!”

我在他怀中羞红了脸。

他拥住我,在我耳边低声道:“幸亏为夫求得了你,才免于惘待,免于悲黯。”

后来,我们继续南下,去了蜀地。蜀地气候多变,诡异难测,我和言煦刚一出休息的客栈,倾盆大雨便直泻而下,瞬间就将我二人淋成了个落汤鸡。

言煦显然没有料到会下雨,因而目瞪口呆十分震惊的样子。我看得十分好玩,刚要开口调笑,却觉得头顶一暖,言煦已经脱了外衫罩在我头上,一把拥住我,温柔道:“阿念,别淋坏了身子。”

我时常想,我是不是眷恋的就是这一点小小的温暖,它强行进入我的生命,一点一点的软化我,包裹我,以至于当它毫不留意的抽身离去的时候,我才倍感不适。

我拉着言煦往屋檐底下跑去,檐下已经聚集了许多正在避雨的人。他们三三两两地闲聊着,谈论着家常琐事,忽然有人道:“近些日子可要不太平喽!”

一人回道:“怎么讲?”

那人道:“我那在齐丰县做事的侄子前几日刚刚来信,说是楚人已经在咱们边疆安营扎寨,怕是要起兵啊。”

言煦拥着我,将下巴支在我的额头上轻轻磨蹭着。

齐丰县是燕国最偏远的一个县,我抬头问道:“言煦,我们已经出来了很久吧?”

言煦闭着眼低低应道:“嗯,不多不少,正好满三个月。”

“那……”我有些犹豫。

言煦拥紧我,安慰道:“你不用担心。”

我敛了眉目,道:“先回燕京吧。”

一日后,加急诏书送到将军府,令言煦率十五万精兵驻镇齐丰县。

我总觉得心中十分的慌乱,言煦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笑道:“莫慌,娘子只需要在院子里的那颗海棠树下埋上一坛好酒,待为夫得胜归来之日,便与你举杯共饮。”

言煦走了以后,我在树下埋了一坛千日醉,心中暗道,言煦啊,你可得回来的早点,若等这千日醉变成了陈年老酒,到时候我可是不陪你喝的。

一个月后,日子还十分悠闲。

两个月后,侍女笑话我道:“将军走了,将军夫人都没心思照料自家马儿了。”

三个月后,我开始想,那时候言煦和我出去游玩,也走了这么长时间呢。

……

九个月后的清晨,院里的海棠花开了又谢,草丛又新长了一茬儿,由齐丰县传来的捷报到了燕京。我激动的不能自已,纠结着是该先画个妆呢,还是先挖出那一坛老酒。

侍女端过来一杯茶,笑道:“夫人可莫要心急,将军回来之后要先去面见圣上呢。”

我点点头,道:“我先去把那坛酒挖出来,然后估摸着时间做几道菜,之后阿怜你帮我换个发型。”

侍女笑着应下。

从早上等到傍晚,这时段比那九个月过的还要慢。

傍晚时分,将军府迎来了一道圣旨,宣言煦官升一品,召为和硕公主驸马,择日完婚。

这道圣旨前面的很好懂,后面的我却怎么也不想懂。

宣旨的公公同我说道,和硕公主心中慈悲,受不得边疆士兵吃苦受累,央求皇上给边疆拨饷,皇上心疼这唯一的一个妹妹,自然是允了。和硕公主又见寒冬已至,便亲自招了秀娘缝了冬衣给边关送上,自己又一针一线的给言煦将军做了棉袄,将军感念公主温柔体贴,与公主生了情意。

我只有冷笑。

言煦出战有功,官升一品在情理之中,可是好端端的,他怎么就要成了别人的丈夫了?

这日夜里,言煦没有回来,宫里派人传话说,和硕公主对行军作战之事颇感兴趣,要与他秉烛夜谈。

侍女安慰我道:“夫人莫要伤心,将军同夫人求亲的时候,奴婢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又会同别人生了情意。”

第二日,我一起床,就见床边坐了一个人影,我迷迷糊糊道:“言煦,你回来啦。”

言煦帮我掖掖被角,我抬眼看去,他依然跟九个月前一样,会温柔地望着我,于是我便欢欢喜喜的偎进他怀中,道:“我好想你啊!”

言煦顿了一下,轻轻推开我,低声道:“阿念,我要成亲了。”

我头顶一麻。

言煦接着道:“我不能负了和硕……”

我揉揉鼻头,故作轻松道:“亲事定在什么时候?”

言煦道:“一个月后。”

我点点头,道:“这样啊,需要我给你们腾个地方吗?”

言煦一把搂住我,慌张道:“阿念,你知道的,我这是迫不得已,你给我一点时间……”

我一把推开他,冷笑道:“言煦,你说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你向我求亲之时说过只对我好,我知道你说过你一言九鼎绝不会辜负与我……你还要我知道什么,知道你是如何与和硕生出情意的吗?”

言煦拉住我的手,肯肯切切道:“阿念,这桩婚事世陛下钦赐的,我违抗不得。和硕是个很好的姑娘,我希望你能和她好好相处。”

我抽出手来,疲惫道:“言煦,你明知道是不可能的……言煦,我一向是个利落的人,我只问你,你爱和硕吗?”

言煦道:“和硕是个好姑娘……”

我提高了声音,打断他,道:“你爱她吗?”

言煦顿了一下,沉沉道:“爱。”

我沉默了许久,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与他说什么的好。

短短几个瞬息,我的念头千变万化,我已经知道,他今后的人生中,已不能没有和硕。

我抬手抚摸言煦的脸庞,轻声道:“言煦,我还爱你,并且希望能一直爱你,你给我一匹马,让我回关中吧。”

言煦猛地站起来,在逆着光的阴影里,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他的声音哑成一条线,低声道:“你的意思是……你要与我和离?”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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