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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城传奇(老周系列之传奇)

 人阅读 | 作者xiaofeng | 时间:2023-11-02 05:08

聊城沉没(节选)(老周系列18)

老周也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写作了。无聊之际老周翻翻书,也没有看见啥意思。他看了几页聊城地方志,然后又翻一本《日本沉没》。老周记得这本书还拍了电影。天色暗下来,老周向外面望了一眼:光岳楼上的装饰灯亮了。光岳楼这座建起于明代的古楼,历经战火,几经修葺,乾隆下江南在此作诗十几首。民间说这古楼又叫余木楼。是运用修建城区布防留下的木头修葺用于了望的建筑。据说修到最后,有一个木楔没有弄好,在不知所措之际,当初陈镛收留下的一个老头,拿起斧子削了一个一下子就甩了上去,正好插在缺失的位置。老头不见了。人们说那是鲁班爷。所以民间又说光岳楼是鲁班造的。光岳楼之所以叫光岳楼是因为明成化二十二年(1486),知府杨能在维修该楼时,因地而名,称之为“东昌楼”。明弘治九年,吏部考功员外郎李赞东昌府,访太守金天锡,为此楼命名——光岳楼。他回忆说:“城中一楼,高壮极目,天锡携余登之,直至绝阁,仰视俯临,毛发欲竖,因叹斯楼,天下所无,虽黄鹤、岳阳亦当望拜。乃今百年矣,尚寞落无名称,不亦屈乎?因与天锡评。命之曰:‘光岳楼’,取其近鲁有光于岱岳也”至于是否真的可以可以有光于岱岳已不可考,但是光岳楼的名号自此得名。与光岳楼遥遥相望的铁塔成也是聊城的一景。从古楼四周扩散开来的各种街道在老聊城口中都可以讲出一个故事。正是这些故事中的街道构成了聊城厚重的文化底蕴,没有这些街道,只有铁塔,只有海源阁,只有光岳楼,如同一位美女只有一副眼睛,或是面孔是不能称其为美丽的。

光岳楼几经修葺 没有人知道它原来的样子,倒是铁塔上世纪七十年代挖掘清理文物重铸后到现在没有太大的改变。外地人来聊城,倘是党政团体则先到孔繁森纪念馆,然后到光岳楼看看乾隆的字。老周有几次想上去,最终老周放弃了,他怕生出他登临清舍利塔的凄凉,当初他上舍利塔还下了一首诗:

舍利塔

世人说

上舍利塔

世人说

下舍利塔

爬一回舍利塔

看一眼运河

回眸九重舍利塔

绝尘而弃者

亦如我

匆匆

匆匆

老周得闲就到古城走走。每回去老街每回都有发现老街在一条条的消失。能保存下来的也就是那个三尺巷了。聊城的故事所积淀的文化底蕴也荡然无存,像一个人的血在一点点的消失,如同一个病人穿得再华贵,也不能阻止死亡的来临在其脸上所呈现出的颓废。老城的人手握大把的钞票,欢天喜地搬进望湖新居,从高楼上隔湖看他们的家,直到有一天他们知道他们的小院现在成了价值数千万的别墅,从那里进出的不是他们,他们来到古城反倒成了外来者。老城人看着古城,看看自己的小区,望湖,这真个是忘湖,忘却的是小时在湖边的故事,在古城的烟火,在古城的香火。但是他们也是庆幸,除了光岳楼,还有几样属于古城?那些老街老院那些发生在街巷子的故事也一起消失了。那里不属于他们了。但是一想古楼还是要落下泪。正所谓东昌有三宝,铁塔,古楼,玉皇皋一天不见想得慌,三天不见要掉泪。

现在光岳楼处在一片仿古群中,一天,一天,一天站着。

老周在可心书屋同友人小酌,隔路与光岳楼相望,可以看到光岳楼上乾隆的字。可心书屋的书有一部分摆在路边。这些新书,旧书——有五六十年代的,也有七八十年代的,有小说也有讲话,还有历史,文献等等杂七杂八的。老板这样胡乱堆在一块看似没有啥,其实这也增加了淘书人的乐趣,他也会把一些能卖稍高价的书也混入这三五元的书中,这可以让顾客有一种淘到宝的优越感。老板自顾说,老周小酌一口,想到这自己这几十年来的经历,也许他的归宿就和这些书一样吧。自己的诗有谁来读,自己的书有谁来买?就是你有风光的名气,哪又如何?书摊上书在风中颤动。老周站了起来。

老周你做啥去?

登光岳楼。

老周拿出30块钱,回头看看书,最终他又走回来。大家再次坐下来,老周却生出了豪气。再来。

老周觅得一本《东昌老街巷》,老聊城人高文广先生在书中把古城曾出现过的街巷子一一梳理了一遍,这些老街中有的有数个故事,却没有一条老街没有故事。这些故事是东昌人的历史,也是他们对这块土地的真挚情怀,是东昌历史文化的积淀。现在老周倘佯在这一大片仿古楼群中,他有一种闻到家乡炖肉时,初把肉置于开水焯一下,然后剔除的肉沫的味道,香又腥,还有一种不明就里的味。在湖边建的新小院,走出的不再是老面孔。老周找不到当年的故事,这里已经不属于东昌人。而这些临湖而居的外来者在自己的家乡相必也是这样的局面吧。大家都把异乡做了故乡。

下得东关桥,沿一处石板路南行,老周的嗅觉开始醒了。到了米市街。当年他从这里去一中赶考。在前面不远处便是羊使君胡同了。据说这里曾是运河旧闸所在,现在只有一片荷花塘。老周看着,似乎当年的繁华,当年市井之声又在眼前了。那些在望湖的人终于可以天天握着一大把钱天天望湖了,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他们没有家了,他们成了一只只无处可归的风筝,只到最后在另一处破落。

老周喃喃自语。他坐在湖南路一处石头上,这湖又大了,这湖凛冽的很,有胭脂的故事,有大鱼的故事,有杨家将的故事,甚至也还有一些人最终找不到归宿,在这里长眠的。但是这湖都记着。老周摸了下石头,那石头动了一下。老周使劲挪开了石头,他看到了一洞,他继续,思忖了一下,钻了进去。初始还有泥泞,渐渐便好走多了。老周几次要退回来,老周总以为自己是进了引水闸,老周想,要是放水,我可真的麻烦了。老周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说,走吧,走吧,走吧,走吧。老周继续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了亮光,脚下的路也变得好走多了。但是一下又变得狭窄了,老周脱了外套,脱去脚上的鞋子,前行。老周看到了一片新天地。

那是一处多大的宝藏啊!数不清的雕塑,看不完的壁画,还有没法计数的书籍,遍地的器具。老周摸索着,他的脑袋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时候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宝藏?老周拿起书,但是那上面的文字他一点看不出是什么文字。而那些壁画他搞不懂画的是什么意思。它们是来自于哪个朝代?老周捏了下自己的腿。这不是做梦。这是光岳楼的地宫么?当年鲁仲连救聊城也与此有关吗?有什么样样的秘密,让后来的大诗人李白,苏轼,元稹也对于此无法释怀?

这些说不清是酒具还是其他的器具,还有那些画,那些雕塑,他是一个王侯还是一个民族的?每一件东西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摸上去都是柔柔的,还有一种凉爽的感觉。老周看过去,他感到还有一种笑意在里面,他揉了下眼,又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老周奔向外面。老周是怎么回到外面,他都记不得了。老周平静下来,找到自己的东西,他还是不相信刚刚他看到的一切、老周看看洞口,我进去过吗?那些东西真的存在吗?老周看看手里那一张纸,看看那纸在自己的手上碎化,成为一碎屑,他才有些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那个世界他去过,那个声音他听到过。那个声音在哪里响起,他不知道,那个声音里有经声,佛号,有滔滔不绝的诉说,还有可爱的邪恶的笑与哭。还有市井之徒的声音,还有他熟悉却又叫不出来的声音。

老周看着自己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来,凉凉的如星子,温温的如同母亲的手一样。母亲,他已有很久不见了,他的手现在还留有母亲分别是握他的手留下的温暖。老周下意识地听到了一声唤,他轻轻地回了一声:娘。

老周远远地看到光岳楼抖了一下。他揉揉眼,是的,光岳楼是抖了下。他快步走到光岳楼下,他仰起头来,一阵呜咽声,一滴水落在老周的脸上。老周想起少时读王冕的《泊聊城》

水宿聊城外,忘眠听漏声。

浮烟连野白,孤月近船明。

世变山河在,时移草木惊。

绝怜知己少,感慨独伤情

当年间,老周是怎么都想不通王冕的那时的落魄的心境,现在老周一下就通透了。一个鲁仲连让多少人为之动容,当年元稹写过一首《戴光弓》:

潞府筋角劲,戴光因合成。

因君怀胆气,赠我定交情。

不拟闲穿叶,那能枉始生。

唯调一只箭,飞入破聊城,

真是好一个唯调一只箭,飞入破聊城。老周不由得心生豪气,当年鲁仲连也不会想到他的一箭会让后人无法忘记,帝王的事如同聊城的张养浩写的那首词一样,而鲁仲连现在也不会想到聊城的现在会是这个样子,也不会再来一箭,让聊城疼一下了。

老周在新华园闲逛,许久也没有看中可以上手的东西,这让一些店主也有些不耐烦。老周也有些急眼,看看还不行?怎么做生意?有一些买家也掖老周。老周说,咱也有宝。老周拿出来轻轻放在一个桌角。大家一下子静了下来。有人问这个多少钱?老周不语。有人出价我给2000千。老周不语。5000.有人出。8000可到价了。咱们这还没有这个价呢。老周还是不语。有一个人看看,有一刻钟的功夫,说,这个人说很慢,我给你1500——有人笑了。那人看看老周,说:万。老周也愣住了。大家说不出话来。但是你得说你这货是从哪来的,说清了,我你加500万。

老周:我不说,也不卖。

你可太憨了。那可是古城区一栋别墅的价!

老周走了,一点也没有回头的样子。

现在的聊城不是以前的聊城了。那米市街,没有米可售了。猪市街,更是没有猪的影子,大码头也只是一名号而已,馆驿口外也没有客栈了。步云阁两边早也不是原来的样子,那些故事也没有了。如同四中的红星的影院,在此前是个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了,只有那镂空的花墙,可以说明这里曾有一个显赫的故事。可是显赫的人早就湮没无闻。老周在报章上看到文章说,人不能活在过去。可是人也不能忘记过去吧。而不能忘记总不能只是在纸上吧?当欺骗取代忘记,那么就是我们不能忘记,又能忘记什么呢?老周纠结时,报纸上就发布了一则消息,说根据地文献与卫星图显示,在光岳楼下及周边有重大的文物发现,其价值可能无法估量。目前正在对光岳楼周边的地质构造与周边的建筑进行查验与测量。

老周想再去一下。但是老周几天周折下来,他并没有找到那个洞口。老周一遍遍想,我去过那个地方,我去过那个地方吗?

专家来论证,市民意见书也发下去了。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聊城的文化可能就会错过几千年。聊城的地质构造也无法保证那些文物在地下的保存还能持续多久。古城老居民的生活也会得到极大的改善,安置区与东昌湖相邻,房屋面积也比现在大,居住条件也要好,政府还可以给一笔数额不菲的补偿安置金。专家说:聊城区内分布许多断裂,其走向一般呈北东向。较的断裂为聊考断裂,其次有冠广断裂、冠县断裂、堂邑断裂、聊城断裂、茌平断裂、东阿断裂、馆陶断裂、马陵断裂,另外还有许多断裂。聊考断裂,北自茌平,南至河南兰考,全270公里,市内度110公里,市内辽冀台向斜与鲁西台背斜的分界线,同时控制着市内第三系的发育及构造形态的发展。是地震多发区。光岳楼移动也是要大费周张,还是拆了在别处原样重修。

拆!

老周坐在可心书屋说不出一句话。这光岳楼真的要拆了吗?美女的眼睛再美,如果没躯体也不会美,现在光岳楼何尝不是这样?那些故事都消失了。老周抚摸着光岳楼,抚摸着一块,一块,一块,一块一块的砖,老周说不出一句话。光岳楼也拆了,挪地了那古城就真的连裤子也没有了。

地火在地下涌动,一天一夜间,古城成了一座空城。几天后,就在有人打算回来时,天又下起了雨。

第二天,光岳楼连同古城一夜间湮没于汪洋。倘若从摩天轮上还可以看到水下古城的样子。一夜间湮没的古城如同很久之前湮没于古城下那些宝藏,再也没有人说得出原因。一片大泽直抵西关,这一次,望湖的人着实高兴了一些时日。看来这望湖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有人说,当年建造古城仿古楼群的拍板者,曾重到古城,闻大水隆隆,不敢前往。一场大雨,让其几欲疯狂。当然,正史,野史均无记载,只是坊间传闻耳。

豆腐乳臭豆腐。

一声叫喊,老周醒过来,却才是自己衣服浸了水,远处的光岳在灯火之中。这一声叫卖都听了几十年了,这一声叫卖也叫卖了六百年也多吧?就是古城不复,这一声呐喊也会继续下去。

老周知道,有一天这个秘密会见于天日,那时古城这个唯一的遗存会同古城这些不伦不类的建筑一起湮灭于大水之中。那光岳楼下的宝藏永远不会重出天日。这一天终究到来。老周踏上光岳楼的楼梯,一节,一节,一节,一节:我自上高楼,一步一回头,谁谓我忧,谁谓我悲?我自上高楼。

光岳楼上,南面一片灯火,他看见他立在了那个洞前。这个时刻也正是当年李白出行到山东的时候。李白到没到过聊城,但老周还是把李白的这首《五月东鲁行答汶上君》

五月梅始黄,蚕凋桑柘空.

鲁人重织作,机杼鸣帘栊。

顾余不及仕,学剑来山东。

举鞭访前途,获笑汶上翁。

下愚忽壮士,未足论穷通。

我以一箭书,能取聊城功。

终然不受赏,羞与时人同。

西归去直道,落日昏阴虹。

此去尔勿言,甘心为转蓬。

发给了可心书屋的老板,不知道他是不是读这首诗。而对于大诗人的这首诗是不是也会如面前的光岳楼一样呢?也许他也会唱合一番吧。

发布于 2022-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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