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由OpenAI发布的最新聊天机器人——ChatGPT突然走红，不仅引发了人们对于机器智能即将超越人类智能的担忧，也引发了国内外科技巨头和资本市场的“震动”。对于普通人而言，ChatGPT带来的更现实挑战在于自己的工作是否会被人工智能所取代，以及如ChatGPT一样的人工智能将会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而从城市治理的角度来看，ChatGPT带来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更加迅速的响应、更加丰富的生活、更具挑战的安全”三个方面。

城市响应更加迅速

城市的魅力在于要素的多样性，而多样性带来的需求多元化又需要差异化的响应。尤其是对于超大城市治理而言，城市公共产品供给的规模性、有限性同市民需求多样性、灵活性之间是一对难以调和的矛盾，划分更小的治理单元成了必不可少的选项，这是近年来国内主要城市都在实施管理和服务力量下沉的主要原因，也是上海“一网统管”不断拓展功能，以及北京探索“吹哨报到、接诉即办”机制的主要因素。

对于城市公共服务而言，市民服务诉求包含了咨询、投诉和表扬三种基本类型，无论哪一种都需要政府部门给予快速、精准的响应。ChatGPT作为一个目前最接近“六边形”战士的聊天机器人，其使用了Transformer神经网络架构，拥有语言理解和文本生成能力，尤其是它会通过连接大量的语料库来训练模型，这些语料库包含了真实世界中的对话，使得ChatGPT具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能力。而这一类技术如果应用到城市治理的市民诉求响应中，则会极大地提升咨询类和表扬类热线的响应速度，从而提升城市的温度：市民反馈诉求时，面对的不再是一个格式化的内容填写框，提交诉求后也不用静静等待不知何时而来的接诉回复；拨通电话后也不再是“热线正忙”的响应，不再需要反复确认继续等待；更可以将现在“傻乎乎”答非所问的“智能客服”弃在一旁，从而享受更高质量的精准回应。

当然，这一切目前仍是未来时。由于类似ChatGPT的人工智能应用主要还是依据已有知识库训练出来的“类智能”应用，如测试者就发现ChatGPT的知识范围目前只覆盖到了2021年，而对于之后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这也意味着，实时的城市政策收集、理解与回应仍有较长的路要走。但无论如何，我们已经迈出了开拓性的第一步。

城市生活更加丰富

城市的吸引力在于生活的丰富性，这种丰富性不仅带来了全新的生活体验，更意味着无穷无尽的新空间和新机遇。由于人的聚集，以及人对城市在时间和空间上的陌生感，每个人的每一点需求通过数量的聚集都会被放大，每一点对需求的满足便可能汇集成为一个行业甚至是一个产业，而这种新行业或新产业又会吸引新的入局者参与生产或消费。在消费者更加多样化诉求的驱使下，在生产者创新供给的推动下，行业和市场更加细分，城市生活也更加丰富。

ChatGPT这类人工智能程序在城市中的应用将会放大城市的丰富性，并使得城市生活更加精彩。首先，ChatGPT用“人在回路”（Human-in-the-loop）为基础的强化学习训练方法，以一种采样的形式将有代表性或有迷惑性的样本进行标注然后反馈给模型，模型则根据反馈调整自身，通过不断迭代，模型会越来越完善。换言之，我们可以将人们对于问题的多种可能的反馈预先告诉机器，当其遇到类似问题时能像人一样回答。与此同时，在与用户交流当中，机器又在不断学习与更新，从而变得更加像人。这种看似简单的机器输出，对于渴望提升自我的人获得新知识，对于亟须交流的人获得心理慰藉的价值不言而喻。其次，ChatGPT不单是聊天机器人，其也是一种新的数字生态体系，更确切地说，它还能进行搜索、翻译、编故事、写文章、写代码甚至是软件排错等。而这些功能则可以使得人们从繁重的文案、翻译等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从而有更多闲暇的时间享受生活。最后，如果说ChatGPT的以上应用对于城市和乡村而言并无二异，那ChatGPT在线下的转化则在城市里显得更具优势。如对于投资者而言，ChatGPT可能发现年轻聊天者对剧本杀很感兴趣，老年聊天者对于智慧医疗更感兴趣，这些无疑都是未来投资的风口；而对于创业和就业者而言，与ChatGPT相关的创新、研发和维护等都可以在城市密集的人力资本中获得满足。

城市安全更具挑战

城市作为人造的生产和生活共同体，多样性和丰富性伴生的复杂性也给城市安全带来巨大挑战。在规模效应的加持下，超大城市成为带动区域乃至国家经济增长的重要战略空间单元。但与此同时，包括地震和洪水在内的自然灾害，包括新冠疫情在内的重大传染病，包括群体冲突在内的社会风险等，在超大城市里也具备了更大的影响力和破坏力、更强的辐射性和带动性，对于整个城市和国家安全的冲击也更为猛烈。正因为此，以提升城市安全为目标，进一步强调韧性理念，加快推进韧性城市建设步伐，增强城市对各类灾害的预防、适应能力，成为全球超大城市的一项共同议题。

对于城市治理而言，数字技术等新的应用无疑会给城市的精细化管理和韧性治理带来机遇，但ChatGPT这类人工智能的应用也会使得城市的安全面临更加复杂的挑战。一是在数据安全方面，不法分子对ChatGPT的恶意利用，可以生成大量用于对在线用户进行自动攻击的潜在用户名和密码组合，对城市公共服务的登录界面进行撞库攻击；利用ChatGPT的编写功能生成钓鱼电子邮件，可能会向公务电脑注入木马程序；利用对话功能，冒充真实的人或者组织，可能会骗取他人信息等。二是在系统安全方面，不法分子可能会利用ChatGPT的自然语言编写能力，编写恶意软件，在逃避防病毒软件检测的同时攻击城市基础设施网络。而如果大量的人工智能系统被应用到城市治理工作中，其程序设计的微小差错也可能导致难以预料的后果。三是在社会安全方面，谣言制造者可以通过对ChatGPT提出充斥阴谋论和误导性叙述的问题，诱使其在短时间内改编信息，产生大量令人信服却无信源的内容，这将导致ChatGPT或成传播网络谣言最强工具。此外，对ChatGPT的不当训练也可能导致其经常爆出“危险性”的言论，会对社会舆论产生负面影响。

无论愿意与否、欢迎与否，未来已来。在有竞争的环境下，新技术既不缺少产生的土壤，也不缺乏应用的田地。当面对颠覆性新技术对社会秩序产生冲击的时候，与其恐惧或抵制，或许我们更应该深入思考：如何在新的技术环境下既赢得竞争优势，又不让绝大多数人掉队，还能提升共同的福祉，以此维护我们的生活共同体。

（薛泽林，上海社会科学院政治与公共管理研究所副研究员）